繼上個禮拜廠長的面談之後,這個禮拜又收到另一個通知要到指揮部面談。這次可是與一群聯勤體系的弟兄跟政戰主任面談,感覺上就更加的正式了,實際上也是如此,因為就是挑選幾位學歷較高的義務役官士兵來約談,也希望藉由這次的約談,能夠讓基層的聲音發出去,而且重點是不能無病呻吟,是要有憑有據而且對國軍有幫助的。不知道篩選的機制為何,反正就找我跟另一位補給庫的弟兄出發到指揮部去了。

  花了將近五十分鐘的交通時間,到達之後發現原來這個地點在我剛下部隊時就已經來洽公過了,只是是在同一個營區的不同地點而已。

  到場時已經坐滿了人,只差我們高保廠還有南保廠而已,而我也看到之前來洽公過的弟兄,總算是看到一個熟面孔。第一個由其中一個單位的預財士發言,剛開始因為大家互相不認識,而且政戰主任是上校階級,感覺比較沒辦法馬上親近,但還好過一段時間之後就慢慢聊開了,學政戰的還是有他的一套方法拉近彼此的距離。

  政戰主任對於在場的每個單位的狀況都了然於胸,第一個發言的弟兄提出來的問題馬上被主任點破,只是我們這些非所屬單位的人員聽的有些一頭霧水,不過主任他都能點出問題所在。接下來陸陸續續幾個單位提到的問題就比較弱一些,主要是針對小方向或者是個案去提出問題,有時候主任能夠反駁我們的觀點,我在當下就決定豁出去講出我心中的話,反正我快退伍了而且地點又不是在部隊裡面。

  面談之中有人提到一些個案,對於怪怪長官對下屬提出的怪怪要求,總歸一句話就是要端看每個長官的人格特質,有些人生活過的簡約,自然不太可能對下屬下達奇怪的命令,只可惜軍中充滿了刻版帶隊印象的人,主任提到時代的變遷會影響帶兵方式的正確與否,以前認為對的帶兵方式到了現在就變成不當管教,有些人卻還一直堅持著過去的方式,或者說難聽一點,把以前壞的那套學起來,卻沒把對的方式給學起來。

  以前的學長在給學弟坐完震撼教育之後會真正的把學弟當成自己的學弟,不管是在哪些方面都會盡力照顧;現在卻還有很多長官只對學弟作震撼教育卻忘了照顧,還一直堅持自己的作法。所以簡單的說就是人格特質的關係,有人可以做到親善親為,讓更高階的長官滿意,讓弟兄在退伍之後還會一直記得他當年對他的關心,有人卻是恨不得在退伍之後給他刺小人。帶兵哲學的差異便在於此。

  我提出的問題是這樣的,我覺得我們廠內的廠長與副廠長是個很有心想把事情做好的人,可是在把任務交給下屬的各單位一二級主官之後總會把上面交付的任務打折扣或是扭曲掉原意,而且常常採取躲避的姿態,能閃則閃,能躲則躲。這對於我這個在實際執行任務的士官而言是一種士氣上的打擊,可惜我還是得遵守命令去執行已被扭曲掉的任務。

  說完這段話之後我心裡覺得很過癮,聽了政戰主任給我的回應之後更過癮,因為他說這個現象就跟他觀察到的情形十分類似,如果我們的意見跟他的想法接近的話,就代表我們的觀察其實沒有什麼出入,主任說高保廠是個充滿自私的人的地方,只靠著超強的高勤官在撐著,底下的人卻是搖搖欲墜。這時主任還跟其他單位說,要看這種怪現象的就來高保廠看看,保證一定看的到!

  聽完政戰主任這樣講,當下的我心裡在偷笑,可是後來想想這也是我軍旅生涯中的一段悲哀,因為我待的環境是這樣的糟糕,只能自力救濟而沒什麼辦法向其他人提出奧援。

  有其他單位提到莒光課亂上的現象,我原本也想要提出這個問題,因為我覺得這種政戰課程在我的單位是有些糟糕的,我每次都沒辦法看到賴世雄老師的柳營英語園地,這就是變相的鼓勵我們不要學英語,而且莒光課該是完整的一個半小時而不是殘缺的兩段一個小時。

  還有很多單位提到志願役士兵的大大大問題,有很多志願役士兵在莫名奇妙之下加入國軍,跟其他的義務役官士兵混在一起工作還有生活。還是重申一句話,一個人做什麼事情都是要看個人的人格特質,記得剛下部隊的我真的對環境不熟悉,所以會有些時候出一些問題,但久了熟悉之後就提醒自己不要再去犯。上個禮拜跟廠長約談之後,因為我提到了剛開始洽公單位一看到化學檢驗士是個下士就感覺不是很專業,但是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把自己的業務學好,即使我不是以這個工作為職志,結果後來就被廠長稱讚了,這是態度的問題,不想學只想擺爛到退伍的人比比皆是,但是我不想就這樣度過我的軍旅生涯,我不想在人生中的這個階段留下爛名,即使,我只服役一年一個月。

  還有人提到冷氣的問題,卻被政戰主任駁回了,他真的是個性情中人啊!其實我也度過一段半夜被熱醒的經驗,所以現在覺得有台小小的電風扇可以吹已經很幸福了,主任也提到他以前在基層單位服役的經驗,如果我們沒被擺到外島過一段日子的話,真的是過的太舒服而不像是在當兵了。

  還好國軍還有開明之人,有受過管理教育的長官還是跟基層幹部有差異的,其實我一直覺得在跟高階主官面談的時候才有辦法講出自己心中真正的看法,雖然我不是學管理的,但是以往的社團經驗還是有些幫助的。這次的面談很愉快,適時表達自己内心的話,希望國軍會越來越好,畢竟以後工作之後繳的稅就有一部份要來養這些職業軍人啊!

  距離退伍不到三個禮拜了,才敢把許多想法說出來,而且又是面對面跟高階主管對談,不知道是刻意選擇我還只是湊巧。雖然這段生涯遇到糟糕的長官比較多,但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才能更刻苦的成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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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四的下午,廠長與我還有另外三個95-2T的預士們約談,說約談感覺好像是我們做了什麼壞事,其實只是每個要退伍的弟兄都會遇見的事情,因為廠長希望聽聽我們幾個人的心聲,可以作為改進的參考建議。猶記得剛下部隊到高保廠的時候,廠長也會約見新進弟兄,那時對廠長的印象很好,感覺是個有遠見的長官,只是外表看起來嚴肅了點。時間過的很快,我只剩不到一個月就退伍了,用不同的心境去跟廠長說說話,其實是個難得的機會可以表達自己。

  我們四個人正面對著廠長,一開始感覺很緊張,因為不知該說什麼樣的話才妥當,廠長要我們卸下心防把自己心裡的話表達出來,畢竟退伍之後進入職場一定又會面臨到更多面試主管的面對面交談,正好給我們一次機會練習。本來我是說一時沒想到要說什麼的,但沒多久就開始侃侃而談了。

  我把來到高保廠的心得說出來,我在工品室待的心得,身為一名單位中唯一的一個義務役,再加上自己身處於幕僚單位,特殊的工作性質讓我深深感覺到挑戰性。對外單位的接洽與協調,以及內部辦公室內的業務,當中所遭遇的挫折,腦海中一個一個的浮現。在自己剛下部隊業務尚不熟悉之時,其實內心很擔心沒辦法做好跟三軍單位協調的角色,再加上本身鑑定化學裝備的能力尚未建立完全,所以一開始總是戰戰兢兢的。即使一直到了現在我還在學習軍中的化學裝備如何鑑定以及如何做基本的保養,有些裝備我想在退伍前是學不會了,但那並不打緊,因為我的役期就是這麼長而已。

  在對內方面,必須面對一些學長的壓力,畢竟軍中階級之分是沒辦法避免的問題,即使是口頭上說沒有學長學弟制也是如此。學習到最多的就是如何與廠內弟兄協調事情,不同的身分背景,不同的教育程度,要與他們和平共處又不影響自己的生涯規劃是一種藝術,在軍中是無法避免而不去學習的,這當中遇到了很多問題。跟廠長提到了一點,就是出公差勤務的事情,我身處於一個沒有士兵的小單位,裡面全是士官跟軍官而且官階通通比我高,全廠的勤務就必須派我出去,而面對其他翻修工場眾多的阿兵哥,我就得扮演帶頭士官的角色,在這之中我在阿兵哥的眼裡到底如何,其實我自己也沒什麼把喔。

  還有一點就是我們單位主管的辦事能力讓人不敢恭維,雖然我覺得單位內的學長們對於主管的能力有所質疑,但問題並非完全出在軍官身上,實際執行任務的士官也必須付這個責任,對外人而言他們看的是整體而非僅僅是單位中的某些特定人士。我跟廠長反映了工品室內部因任務關係對於其他勤務實在有些無力也無心應付,但主管辦事能力不足最後還是得靠自己,有時候問題並沒有那麼難解決,但是連個簡單的撥通電話也不願意,這讓人辦起事來會感到有些灰心。廠長點點頭知道我話中的涵義,就沒有再繼續讓我說下去了。

  聽聽其他三人的意見其實也類似,所以其實教育程度高一些是比較能提出建設性建議的,而不是只有發發牢騷或是僅僅用自己的觀點在看待整件事情。最後廠長還請我們用一分鐘的時間發表在高保廠這段期間所獲得的心得,而且還允許我們用情緒性的字眼,但我們四個人很有默契的都沒有使用情緒性字眼,我說:我覺得高保廠是個結構很鬆散的組織,雖然如此我還是發揮自己的能耐盡量在這樣的環境下學習事物(因為我提到了雖然高保廠是個很老舊的營區,但是事在人為,只要做好各種措施就可將傷害降到最低)。

  最後廠長說了很多語重心長的話,軍中的組織不能和外面的企業相提並論,雖然高保廠算起來也是間工廠,但員工的篩選機制卻很不一樣,外面的工廠可以選擇員工,而我們呢?是抽籤抽中這裡才來的,或者是調派過來這邊的。廠長早在77年還是個中尉的時候就來到高保廠,那時候尚未解嚴,在備戰之時連睡覺都要抱著防護面具睡覺,槍枝就直接架在寢室內,那時候有許多大專兵(主修都是機械相關科系),但卻不分身分階層,通通都要做好基本教練的動作,廠內的修製業務只能暫時擺在一邊。現在這個時候,距離戰爭的威脅性其實沒有當時那麼迫切,只是在台灣不管是哪個角落,每個營區都是大幅缺人,每個人都得同時做好幾件事情,再加上領導階層領導統御的能力差異甚大,還是有人習慣在用過去的管教方式帶兵,可惜在這個年代並不適用。還有每個人的抗壓能力沒有辦法從外觀判斷出來,這必須長期觀察才能了解什麼人該放在什麼樣的位置,久了才能衡量個人的斤兩到底多重。

  廠長有他的考量,他必須衡量全廠的大方向,平時其實沒有那麼多時間在處理一些小事,我聽了廠長的話之後突然覺得這該是40歲長輩該有的風範,同時也覺得剛剛自己的言詞不過是在發發牢騷霸了,當然內心的成長也在這刻開始。有些人的領導能力是有很大的問題的,在外面的公司可以請他走人,但在軍中卻辦不到,我們總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緩慢的進步,可是這也是無法避免的無奈。

  回想起剛入伍時每篇的莒光作文簿都是在發牢騷,到了最近就不這麼做了,當兵是會讓人成長的,端看怎麼去面對而已,許多不合理的事情都在服役的過程中發生了,內心的成長就在之中緩緩發芽。我快要退伍了,雖然在聯勤單位體能沒什麼進展,但也養成了一些運動的習慣,至少退伍後我會繼續保持吧!在非部隊單位中服役的我,學習到的反而是一間工廠的運作,雖然只是皮毛,但是國家出錢讓我學這些,我也學到了不怕困難跟不怕髒的能力。

  我不喜歡男生聚在一起就一直吹噓自己以前當兵的時候多苦多苦,重點是在裡面到底學到了什麼吧!如果這其中都是痛苦的事情,又是讓人想快點忘記的回憶,那我寧可選擇的是痛苦卻美好的回憶。上個禮拜回到大學母校遇到一些學弟妹,都說我變的成熟了,雖然外觀上只有頭髮短了點,但是怎麼從外觀上看出一個人變的成熟呢?我想我得問問其他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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